妄想症

那是一個陰雨的日子。白皙的腳掌深陷在沙中，踩著不穩的步伐留下來過的印記。海風拂過臉頰，捲著髮絲在空中翻騰著，也輕撫過酸澀的眼眶，帶出一陣冰涼緩緩的滑落。

我終究是藏不住的，尤其在面對大海的時候。

…

早晨，陽光透進窗戶在床上散成金黃的一片。揉揉眼睛、伸伸懶腰，按照習慣想在鬧鐘響前關掉它，手機螢幕卻亮著「鬧鐘已逾期」的提示。已經超過和小青峰約好的時間了，才在想該怎麼辦的時候，卻來了通電話，要我先到車站去等他。

依約買好兩張票，但遲遲不見人影，心底不免升起一股焦慮。
「該不會在報復我貪睡吧……？」我不禁想著。視線越過剪票口而過，停在那裡的電車還有三分鐘就會離開。
心情隨著秒針喀答喀答的移動越發沮喪，我已經準備轉身。
就在那時，人影像一陣風似的扯著我狂奔，穿過地下道、跑過月台、最後擠進險些就要關閉的車門。

「你、這樣很危險！」久違的重逢、還有方才等候的焦慮，明明有許多話想說，在出口時卻只留下一句無關緊要的責備。
「笨蛋黃瀨，好久不見。」青峰大輝抬起頭，嘴角揚起一抹落拓不羈的笑，微微瞇起的雙眼與記憶如出一轍，同樣的溫暖、卻也同樣令人心痛。
一路上兩人都沒再說什麼，只是在列車搖晃的行進間，一股重量輕柔的壓上左肩－－小青峰就那樣倚靠著我，毫無防備的睡去。

到站後，簡單的吃了午餐－－雖然沒什麼食慾，但在小青峰莫名堅持的眼神下，我只得乖乖撕開御飯糰的包裝袋。
那樣的眼神太炙熱、太寵溺。察覺自己的雙頰泛起熱度，我低下頭，遮掩突來的糗態，並胡亂將飯糰兩三口解決。
「你是小鬼嗎？都沾上飯粒了…」略微粗糙的手指滑過唇瓣，指尖抹去了沾附在那的瑩白米粒。然而令我驚訝的是，他隨後伸出舌頭舔去那些－－明明以前還理直氣壯的大罵灰崎偷吃別人食物的…。
他滿意的牽起我的右手，看似漫無目的的在熙來攘往的街道中走著、走著。

「吶、要去哪？」在人群洶湧的推擠中，我忍不住開口問道。
不知道聲音是否就此被淹沒，小青峰頭也不回的向前。可是下一個瞬間，推擠的力道將我撞進他懷裡。

「就快到了，那個能讓你面對我的地方。」

海浪拍打著沙灘，啪沙啪沙的聲音充斥腦中，思緒滿是疑惑與不解。
小青峰站到我身邊，突然開口說：「上一次我獨自來到這裡，釐清了許多事。今天我帶你來，就是想讓你也能面對、不要再逃避！」

望著碧藍色的海水，想著自己也曾在這樣的地方，釋放過那些回憶。美好的往日伴隨痛苦一幕幕回放，胸口溢出的感情使心臟漲痛著、眼眶隨之不爭氣的紅了。
小青峰脫去鞋襪，赤腳踏上閃耀色澤的沙灘，放任海水拍打他的腳踝。

「我跟大家坦白了。」他突然說，而我的腦袋仍處在一片迷茫，一時間竟反應不過來。「很抱歉當初沒有那個勇氣。」

「我喜歡你、黃瀨涼太！」

一個晴朗的日子，曾經彼此傷害而遠離的兩人，跨越過去的困頓，來到這裡。
那一天，我抱以燦爛的笑容迎接我的結局。

在面對大海的時候。